胃小凹

第一章 很久很久以前

新家又大又灰，高的像座塔。

Justin用手指捲了捲一縷金髮，評估目前的長度，同時擔憂地仰望上面的窗戶，要等到頭髮能完全碰到塔底，可能得花上比原先預期還要長的時間

他歎了歎口氣，大概得等到耶誕節吧！

想到這，小臉綻放出一朵小小的笑容，他喜歡耶誕節，總是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可以吃

布丁中間有閃閃發亮的金幣寶藏，沒有頭或是翅膀的拷小鳥，它的肚子裡還有栗泥

Hmm，他好奇羽毛是什麼味道，接著就把一撮頭髮放進嘴裡舔了舔，咀嚼了兩次，發現是洗髮精的味道，立刻咯咯笑了起來，是藍色的洗髮精，Emma護士之前給他洗頭用的

有時候他真的很笨，他當然沒有羽毛啦，否則早就能像鳥一樣地飛翔，不用靠長髮逃出高塔了

『唉…』他嘆了口氣，緊緊抱住胸前的書，然後不安地向上看，這座塔真的很高

『Taylor先生，你要來嗎？』這個女人穿著灰色的無領開襟毛衣，有個小小的識別證寫著ANNE四個字母。她輕輕碰著Justin的手臂，『我們不希望讓Marcus醫生等太久，對吧？！她真的很期待見到你。』

Justin不喜歡夾克外套上的手指頭，他的外套很漂亮，是淺藍色的，現在卻有五個醜醜的手指頭印在上頭；他也不喜歡識別證上的字母

P開頭的單字就很不錯，像是布丁（Pudding）

『Taylor先生？』

男孩輕輕前後搖擺，抬頭凝望天空，同時喃喃低語難以辨認的字詞，『P.P.Pppp』

她的手移到Justin的後背，溫柔地撫摸，引起他的注意，『你要和我來嗎？我帶你去看你的新房間，保證你會喜歡。』然後指著上方的窗戶，『看！那是這房子最漂亮的房間，在五樓。』

Justin咯咯笑，他不喜歡這個穿開襟的男人，他有厚厚的胸部還有點笨

他的房間當然是在塔的最上面啊，不然公主還能住哪？

**

王子穿著白底紅線條的夾克，扣子是用黃金做的。他的頭髮是棕色，相當漂亮，有雙穿黑靴的長腿跟平坦的胸部。王子緊緊抱著公主，兩人在光潔的鑲木地板上翩翩起舞，看起來就好像在飛，雖然Justin看不見羽毛在哪，但也許這就是魔法

『吶！』Justin對自己的糊塗咧嘴笑了笑，搖搖頭。當然只有巫師有魔法，巫師和善良的精靈

Hmm，他若有所思地沉下臉，還有灰髮的壞精靈，有厚厚的胸部，可以把人變老鼠。Justin抖了抖肩

他才不想變成一隻老鼠，因為這樣他就只能吃培根，而他們只有星期二的早餐才會吃培根，還有蛋跟蕃茄。他摸摸肚子，那樣那個禮拜他肯定會非常的…

『…餓。』

『Taylor先生？』Melanie Marcus醫生的雙手交疊放在桌上，『Taylor先生，麻煩闔上你的書。』

Justin的目光自彩色圖片中抬起，他不喜歡這個別上Marcus醫生識別證的男人，他講話好大聲，一直想要控制他的書

『Taylor先生，請你闔上你的書，晚一點你可以繼續看。』

他可以嗎？Justin不確定這男人說的是對是錯，他認真地盯著彩色圖片，然後才勉強地闔上書，開始在椅子上不停地上下移動

現在舞會現場一片昏暗，王子希望自己不會踩到公主的鞋子

『Taylor先生，』Marcus醫生似乎很滿意，隨即打開辦公桌上的黃色檔案，『我先前讀過你的資料，不得不說…』

Justin生氣地瞪著他，一個人可以讀黃色的書，卻不准另一個人看公主的故事，這真的很不公平

『我非常滿意你的治療發展課程，我想我們會暫時保持你目前的藥量，Bruckner醫生晚點會和你見面，他是你在聖詹姆士的治療師。』她望著她的病人，『還有其它的問題嗎？』

Justin肯定舞會還沒結束，要是因為燈光太暗而必須中止這場舞，王子肯定會非常生氣的

他真的好想要…

『…打開書。』

Marcus醫生板著臉孔，盯著眼前的年輕人好一會兒，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按下辦公桌上的內線通話，『Blake，麻煩你帶Taylor先生回他的房間。』

**

這個衣服上別著BLAKE名字的男人有很多的頭髮跟友善的笑容，他甚至拿起Justin的包包，沒有說太多話，Justin不喜歡太多話

『好書？』Blake慢慢走在病患身邊，停下腳步，耐心地等待他是否想看完再繼續走

Justin微微笑，他喜歡自己的書

『童話故事很酷，』Blake用鑰匙打開大門口的門，讓Justin先進去後再鎖上，『我一直覺得青蛙那個故事滿妙的。』

Justin笑的更開心了，第二十四頁到二十九頁，青蛙王子，他喜歡那顆…

『…閃亮的金球。』

『Yeah，很棒的東西，』Blake笑了笑，『我不介意來一顆。』

Justin眉開眼笑的緊緊抱著書，肚子裡有種暖暖愉快的感覺

『嘿！你知道嗎？我還真忌妒你，你的房間比我的公寓還要大。』Blake走到走廊盡頭，進入右手邊的房間，而Justin卻停下腳步

他不懂

他的房間應該是在左邊，他很確定，Justin Taylor的門永遠都在左邊，而且是綠色的。可是Blake提著他的包包走進右邊的房間，而且房門還是白色的

Hmm，Justin小心翼翼的自門框旁探進腦袋，懷疑的目光四處打量，這個房間有白色的味道，像是白色與注射劑的味道，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喜歡

『沒事的。』Blake把包包放下，對他的病患微微笑

這個年輕人低聲嗚咽著，頭開始有節奏地撞著門框，不是真的用力但也足夠讓人心煩意亂了

『如果我必須搬到某個新環境，我也會很緊張。』

Justin盯著男護士，覺得眼眶濕濕的，『…不是綠色。』

『對，這牆壁還挺單調的，』Blake小心卻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帶著他走進房，『或許我們可以在牆上貼一張綠色的圖片。』

『…綠色。』Justin不安地看著四周，白色的櫥櫃、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所有的東西都有注射劑的味道，注射針肯定放在枕頭下面還有全部的抽屜裡。他揉了揉手肘，不知道那裡是不是痛痛的

Blake牽起Justin僵直的手指頭，對他親切的笑著，『嘿！是不是青蛙綠？就是有金球的那一隻？』

Justin不再撓他的手肘，第25頁，那隻青蛙相當的綠，像是青草地跟花椰菜（broccoli）

『明天有一堂Peterson女士的創作治療課，她那肯定有適合的筆來畫青蛙。』

Justin的視線越過Blake，盯著牆上某個黑色汙跡，揚起淡淡的笑容，他知道怎麼畫畫，用筆跟滑滑的手指，還有很多的…

『…紙。』

『對，我只有昨天在畫畫室，他們那有一堆紙。』

Justin微微上下跳動，他的手指癢癢的，想要畫青蛙，還有噴水池，還有球，還有高塔

Hmm，Justin又若有所思地攏起眉心，不對，這座塔不能和青蛙在一起，而是要住著一位公主，公主在等待王子的到來，總是坐在…

『…窗戶。』

『對，這景很棒，你看？！』Blake牽著他走到這房間唯一一扇窗邊

Justin懷疑地細細檢查，窗口是有點小，不過沒有像前一座高塔那樣用鐵條封住。男護士打開窗，讓新鮮空氣灌進來，聞起來很舒服，像雨、像太陽、像紅色的花朵。Justin感覺到和煦的微風吹拂在臉上，不禁揚起嘴角微笑

Blake也深深吸了口氣，再把頭探出去，『哇喔！如果我能住在這間房，我就一整天都坐在這裡。』

Justin忍不住偷笑，別著BLAKE名字的男人真的很笨，他又不是公主，當然不能坐在窗邊

Blake聽見那男孩的笑聲，轉過頭，對他咧嘴笑著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大概是這世上最懶的人了，我是聖詹姆士護士裡那顆壞掉的蘋果。』

男孩依然笑的很開心，目光心不在焉地越過Blake，『在二月二號。』

『Hm？什麼？』

『我們有壞掉的葡萄。』Justin微微上下跳動著，『在兩千零三…零三年二月。』

Blake微微笑，『喔！我相信它們不是很好吃，對吧？！』

Justin點點頭

『對，但你知道我的意思是…』護士想了一下，找尋某個適當的例子，『啊唔…我很懶，就像是熊的傳說（Brother Bear）裡那兩隻麋鹿。』

麋鹿？Justin上下跳動的幅度加快了些，他不確定麋鹿是什麼，也許它們看起來就像香蕉，噁！他抖了抖肩膀，一點都不喜歡壞掉的香蕉

『唔！』Blake注意到Justin的表情，『你大概不知道那兩只是什麼，好吧！那小矮人怎麼樣？就是那個一直很懶惰，總是想睡覺的小矮人，你知道嗎？他住在白雪公主的房子裡。』

Justin稍稍舉高胸前的書，腦袋往旁邊斜傾，『想睡覺。』

Blake咬著自己的手指，『Yeah，就是那個。你看！我完全就像是那個想睡覺的小矮人，如果能的話，我可以睡上一整天。』

男孩蹙起額頭，看了一下白色的床，他不知道這個別著BLAKE名字的男人有沒有獲得允許，不過也許他可以…

『…用Justin的床。』

因為Justin自己現在還不需要用到，他只有在晚上八點零五分，看完第四頻道的晚安你好後才會睡覺，當然不會提早睡

『喔喔！』Blake笑了，把窗戶關上，『相信我，要是我現在爬上你的床，下次醒來大概是明年四月了。』

『嚇！』Justin嚇到了，明年四月？肯定超過了八點零五分

『沒關係。』Blake靠近他，友善的微微笑，『我的公寓裡有自己的床，我明天會帶一張相片給你看看。』

Justin上下跳，哼著第四頻道晚安你好的旋律，在看完晚安你好後他喜歡躺在床上，因為到那個時候他肯定非常累了

『嘿！』護士伸出手，『我們來自我介紹怎麼樣？我不是真的叫做想睡覺，事實上我的名字叫Blake。』邊說邊用手指著自己的名牌

Justin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試著集中注意力看清楚BLAKE名牌上的每個字母Plake

Blake又緩緩地重複一遍，『Blake』

男孩的目光心不在焉地向下望，微微笑。他喜歡大大的P，P像是布丁（Pudding）還有…

『…Plake』

Blake又再清楚地說一次，『Blake』

『Plake』

『你很不喜歡B吧？』Blake咧嘴笑著，搖搖頭，那隻被忽視的手往前伸向Justin的手指，他輕輕握著，沒有施力，『Marcus醫生說你的名字叫Justin。』

『Justin Taylor美國賓夕法尼亞州17033哈里斯堡巴頓—』Justin手指繞捲著一撮頭髮，微微地前後擺動著，『巴頓大道75號。』

Blake溫柔地捏了捏那雙白皙的手，『很好，看到沒？現在我們認識彼此了，Blake和Justin。』

Justin前後擺動的幅度加大了一些，笑著，『Plake和Justin。』

『Plake和Justin？朋友Plake和Justin？』

『Plake和Justin。』Justin動了動被Plake握住的手指頭，他喜歡Plake

Blake笑著，又再捏了一次嬌小的手，一會兒才放開，『好，Justin，我現在要留你一個人在這，你可以打開行李整理一下，你想把你的東西都放進抽屜嗎？』

Justin看了看白色的抽屜，想要把它們都塗成綠色

『喔還有…』男護士從口袋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看喔，這是你的新地址，你已經搬家了，不是在哈里斯堡了。』

Justin接過那張紙盯著它，擺動幅度又用力了些，『哈里斯堡，Justin Taylor美國賓夕法尼亞州17033哈里斯堡巴頓大道75號。』

Blake相當的冷靜，『你現在住在這裡，我剛剛寫了地址給你，你看！Justin Taylor，美國賓夕法尼亞州15219匹茲堡，富勒街3號。』

Justin繞著頭髮的指頭添加了一點點力道，Justin Taylor住在哈里斯堡是肯定無疑的事，可是另一方面他們的車子真的開的很遠，而現在他又在另一座高塔裡，也許他真的已經…

『…搬家了？』

Blake笑了笑，『搬家了，Justin已經搬家了，現在住在這裡，住在美麗的匹茲堡。』他輕輕拍了拍Justin的肩膀，『待會見，好嗎？六點我會帶你的晚餐過來。』

Justin聽見Plake關上門的聲音，仍然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然後才看看左邊，一張有坐墊的椅子在角落，兩邊分別是衣櫃和窗戶。他走過去，慢慢地非常小心地坐下，接著在椅墊上輕輕地上下跳動，檢查這張椅子是不是和他在哈里斯堡的那張椅子一樣舒服。他不確定，不過也許可以…

『…坐在這看書？』

Hmm，他把書放在大腿上，盯著它一下子，之後才打開，沒錯，可以這樣做

小心翼翼，只能用指尖來翻頁，第十四頁、十五頁、十六頁。他微微笑，穿著白色夾克的王子跟高塔里的公主在第十六頁

他看了一下，接著翻到十七頁，有他最喜歡的圖片，王子非常勇敢地攀著公主金色的長髮，爬進塔里，然後-

突然間，他嚇壞了，他的心跳加速，有東西哽在喉嚨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他搬家了！

Justin Taylor不住在哈里斯堡了！

Justin Taylor現在一座全新的塔！

喔喔！這樣王子現在要怎麼才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