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小凹

第二章 完美點子

陽光穿過拱型的厚玻璃照亮Ryder廣告公司裡筆直高聳的大廳，站在這裡總是讓Brian覺得自己更高大，甚至更迷人，不過坦白說，對於已經性感到破表的人實在很難讓人相信會需要這些東西作陪襯。他自信地拉了拉領帶，朝幾個正在美術部門忙著星巴克宣傳的傢伙點點頭，客氣禮貌的打招呼

公司是他的庇護所，雖然不全是由他經營，但是他知道在這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所有的事都繞著自己打轉，而他的婚約、懷孕的未婚妻、整個家庭、還有該死的社會階級—他一個都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媽的他只在乎賺錢；只在乎有機會能讓出色的經理人羞愧到無地自容或是對他的廣告才能感到印象深刻；只在乎能和最有本事、最聰明的人一起合作，最後證明還是比他們更厲害、更聰明

他就是最棒的，除此之外通通都不重要

Cynthia在Brian辦公室門口攔下他，遞上第二杯咖啡以及最新消息

『Tayson公司的人已經在會議室等你了。』她拿起他的公事包，跟著走進辦公室

『喔！剛剛好。』Brian咧嘴笑著輕輕說，準備等會介紹會用到的資料，然後朝會議室走去，越過肩膀背對Cynthia，『叫Liam放廣告板。』

 Cynthia微笑轉身，順便對他挖苦致意，『祝你好運。』

『跟運氣無關，Cynthia，』Brian反擊，『你應該非常清楚。』

『Yeah、yeah、yeah！』她轉轉眼珠輕笑著，而Brian則推開華麗的門走進會議室

一進去，Tom Peterson便起身，熱情地向未來的女婿打招呼，『Brian，我希望你等一下會有個完美點子！』說完笑了笑，豐腴紅潤的手握了握Brian的手

『當然，Tom，你來找最好的，就會得到最好的。』Brian右手放在腹部，微微會意點頭

『哈哈，聰明的孩子。讓我介紹我的新夥伴，』一位中年男子走向前，藍色眸子銳利逼人，『這位是Craig Taylor。Craig，這是Brian Kinney，Ryder公司另一個合夥人，不久後要和我女兒Lindsay結婚。』

『很榮幸見到你，Kinney，久仰大名了。』Craig堅定地和Brian握了握手

『這是一定的，Taylor先生。』

『有自信的男人，我喜歡。』Craig笑著坐下，『那你今天準備了什麼給我們？』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Brian詳細描述又快又猛又性感的廣告內容去宣傳匹茲堡兩大公司即將合併為一，而從對方的表情看來，似乎對他的介紹感到印象深刻，果然結束時，證實了他的推測是正確的

『無懈可擊，Brian，簡直無懈可擊。這肯定會提高公司的營收，擴大我們的事業版圖。』Tom一邊熱烈評論，一邊拍拍Brian的背，『Craig，我們大概得要雇些新員工才行。』

『我們都不想太魯莽的擴張，Tom，而我期待來聽這次的宣傳會，是有要求的。』Craig開口，雙手交握。Brian瞥見他未來的岳父了解的點點頭，『沒錯，那個要求。』

『什麼…要求？』Brian謹慎地問，Tom和Craig交換了個神色

『我們來找你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Craig的兒子目前就讀匹茲堡大學的美術學院，他需要真正的工作經驗當作學分，而既然我們就快要成為一家人了，所以我就想…』

『…你就可以利用他媽的家庭關係，把一個孩子丟給我。』Brian嘲諷地笑著搖頭

『他不是孩子，Brian，他已經20歲，相當有才華，和他一起工作只會對你有利。』Tom堅持著說

『但願他也會受益。』Craig強硬地補充，Brian對那口吻挑了挑眉，感到意外

『不管怎樣，我是個專業的廣告經理人，不是保姆，讓他去郵務室工作吧！』Brian起身，把資料收好，準備回辦公室。『祝你們有個美好的一天，先生。』

『我們會提高你的抽成。』Craig低沉、近乎危險的嗓音，阻止Brian走出門

『多少？』

『百分之十。』

『二十五。』

『二十。』

『成交。』

**

儘管天氣晴朗還睡到快中午，但Justin一醒來心情就很壞，可能是因為和Cody上床前的那場爭執；又可能是因為在睡前抽了半包的菸，不管原因是什麼，他的胸口與腦袋就是溢滿著沮喪、惱怒和焦慮的感覺，讓美好的早晨成了惡夢。從Cody溫暖的懷裡緩緩挪動，躡手躡腳地赤裸走進浴室，希望能減輕這股鬱悶

偏偏一點用也沒有，甚至當Cody悄悄走進來時感覺還更糟，他站在身後低語著熱切渴望的詞句，而這些情色的話不但沒被水聲吞噬，反而回盪在諾大的磁磚浴室內，讓Justin的頭痛了起來

『Cody…』頭向後仰，靠在Cody的肩上

『怎樣？』

『不要現在好嗎？』Justin輕輕咬吻著他的耳垂，委婉拒絕晨間的淋浴性愛

『為什麼不要？』Cody向後退，盯著Justin的側臉

『因為我今天要和我爸吃中飯，他說有事要告訴我。』

Cody從鼻子哼了哼氣，『我們都知道他要說什麼，“Justin”』他嘲諷地模仿『“我想要和你談談…那個和你現在的男孩…”』

Justin弱弱的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爸是真的不在乎你。』

『沒錯，他在乎的只有你和你‘噁心的生活方式’，而我恰巧是其中一部分。』

Justin嘆了口氣，無預警的關上淋浴器，Cody尾隨在後，奪過他手中的浴巾，幫他擦乾身體。而Justin閉上眼睛，給Cody主控權，隨他擦拭、隨他舔舐他所渴望的部位，然後再牽著Justin的手朝臥室走，幫他穿上衣服

可是Justin卻比剛剛更焦慮、更煩躁

連到餐廳，頭疼還是沒有停止。和父親約在某間時尚、異性戀男人居多的餐廳，Rustic Bend，由服務生帶路到Craig固定用餐的小角落。途中他緊張地用手順了順黑色高領毛衣的下擺，並沿著領子的邊邊檢查沒有半根金髮塞在衣領

『嘿！爸』他輕輕地打了個招呼坐下

『Justin』Craig點點頭，視線沒有離開華爾街日報

『唔…不錯的地方。』Justin掃視著餐廳上方栱型的平衡木以及講究的窗子

『Yeah，你可以等一下嗎？』父親忽然開口，拿出手機放到耳朵旁，眼睛還是一直盯著報紙的股市版面

『當然。』Justin盯著鞋子嘟噥著，聽父親對某人發出低沉的怒吼，就和他怒吼自己的方式一樣

等到Craig結束電話時，主菜剛好上桌，才將報紙塞進公事包裡

『最近好嗎？』

Justin瞥了他一眼，挑眉問，『你真的想知道？』

『不要告訴我細節。』Craig切著牛排回答

『還可以，』他疲倦地吸了口氣，『我很好，學校也好，Cody也很好，全部都很好。』

Craig繼續吃著，對Justin的答案微微點頭，而Justin看著他幾秒鐘之後又接續道，『但這都不是你約我來的原因，對吧？你要幹嘛？』

『我要給你個工作。』

Justin一臉狐疑，接著又謹慎地回答，『我根本不知道在你的公司能做什麼？』

『不是我的公司，是一家廣告公司，Ryder廣告公司，他們負責我們公司最新的宣傳活動，而廣告負責人願意讓你加入，給你一些經驗。』

『美術部門嗎？』

『是在其中一位合夥人身邊工作。』Craig啜飲完啤酒後，才正眼看著他的兒子

Justin很錯愕，『合夥人？那壓力有點大。』

『我相信你應付得來，他的名字叫Brian Kinney，你明天下午，大約是四點半左右去他辦公室和他見面。』

『你用多少錢賄賂他？』Justin知道父親在背後動了些手腳，不意外

『他不久要娶Tom Peterson的女兒，所以只是幫個忙而已。』

『那是多少錢？』

『Justin…』

『多少錢？』

『夠了！』

『我懂了。』Justin嘆氣，低下頭

『怎樣？我花錢賄賂他好讓你知道人家有多厲害嗎？』Craig挑起眉

『不用想也知道你企圖要把對方的異性戀觀念傳染給我。』

Craig聳聳肩，不在意的說：『又沒有損失。』

瞬間，恍然大悟的Justin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就好像肚子被踢了一腳，就好像父親在他面前大聲說出‘我不愛你’。Justin曾經懷疑、也曾經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都不夠好，然而他現在終於獲得證實，就在這一刻他終於清楚明白

父親的臉總是維持一貫的堅毅線條，像是廢舊的壁紙，褪色又讓人難堪。那雙冰冷的藍色眸子就只有在憤怒時才會顯露出情緒。Justin以為只要仔細觀察，說不定能看出表面下的波瀾。以為只要面具有一絲絲剝落或是裂縫，就能洩露出這個人就是那個曾經帶自己去露營，曾經讓自己坐在肩膀上，或是曾經在棒球比賽結束後買冰淇淋給他吃的爸爸

然而這個男人不見了，他們之間剩下的只是蒼白冷漠的疏離，以及對Justin該、死、的、希、望。希望兒子與眾不同，希望兒子是異性戀；希望兒子成為企業家；希望兒子完成他的夢想

Cody忿忿不平，桀驁不馴的聲音在Justin腦海裡高聲尖叫，忽然他站起來

『我明天會去見這個傢伙，爸，為了你我也會和他一起工作，因為我很感激這個機會，但請你記住』他靠著桌子向前傾，『我絕對不會變成異性戀，我就是我，別、再、試、圖、改、變、我，然後他媽的接受這個事實。』

Craig眨眨眼，無動於衷

Justin把餐巾紙扔在桌上，『謝謝你的午餐。』說完便離開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