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小凹

第十一回

幾天後清潔服務正式生效。Justin希望配合學校的課表，利用零碎的時間打掃。所以我同意一天兩小時，趁上班的時候過來。他沒有異議，只說根據課表，有幾天下班回家時會碰見他還在打掃。對此我很不爽，剛開始會故意提早出門狩獵，免得他以為可以藉機留下來過夜。但沒多久這些規定逐漸像雞肋，因為Justin很快就忘了什麼時間、什麼課表，只要一看到需要打掃的地方，就會立刻忙得團團轉

頭幾次他還會解釋因為學校在忙什麼項目，因為要和誰碰面之類的理由…但聽到後來我也懶得理那些藉口。雖然一開始很奇怪，幹完後我人都還在氣喘吁吁或是打算繼續工作，他就已經跳下床，忙著擦著地板或是幫家具打蠟，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此外，我也做了些讓步，給Justin家裡的鑰匙方便他在我上班時能自由進出。如果他待在loft，我也會小心安排不讓任何人撞見，偶爾他會打電話，詢問晚上是否方便過去打掃。儘管彼此從來沒有特別談到這一點，但我知道他也想幫我避開突如其來的造訪

下班回家要是他還在，就會問我要不要吃晚餐。剛開始我說不用，也就是暗示今晚會提早出門。但他很堅持，而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煮的東西比外面賣的好吃太多了，所以就換別的方式，待在家吃飯，吃飽後又故意馬上出門。不過他似乎對此顯得稀鬆平常，只是問說能不能再留一下，把稍早落下的工作做完。基本上除非我叫他留下，否則回到家是看不到人的，所以我也就隨便他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我漸漸習慣了Justin熟悉的忙碌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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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還是要講一下他的工作時數。某天我正準備出門，他則和平常一樣說『好，我再留一下，掃完浴室就結束了，拜拜。』我忍不住看了眼這禮拜的計時表—到目前為止已經累積了二十個小時，而今天也不過才星期四

我停在門邊，嚴肅地喊他，『Justin，你應該知道不管你打掃多久，我都不會多付你一毛錢。』

他正在洗碗盤，抬起頭，笑了出來，『我知道。』

我皺起眉頭，『最好也不會佔用到你念書的時間。』

他搖搖頭，『我發誓，仍舊保持前茅。』

我還是不滿意，『這是你自己要做的，我完全沒有什麼壓力或內疚。』

他看見我困惑的模樣似乎覺得很好笑，『我希望你不會。』

我愣在原地，想弄清楚些什麼，『如果你以為這樣…』

他突然滿手是水的朝我潑來，果然成功的讓我閉上嘴，不爽

『夠了吧！Brian，你心裡很清楚我就是愛做，沒有什麼算計還是精心預謀，別再想了。』

我拍拍肩膀，怒視地上的水漬

Justin翻了翻白眼，拿了條抹布，『好，好，我知道原木地板不能碰到水。』

他走向我，正要彎下腰擦地時，我瞬間攫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腦袋，吻住他的嘴。吻完後才想起自己是要出門的，但他只是站著微笑，安靜地望著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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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一回到家就立刻打給Justin。雖然時間很晚了，而我也有點醉，可是腦子卻不停在想他說的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遲鈍、睏倦，卻不失溫暖，他懶懶地問，『Brian，要我過去嗎？』

『不用，沒關係。』說是這樣說，但忽然覺得其實叫他過來也不壞。『我只是一直在想你稍早講的話。』

『嗯哼』他靜靜的等我往下講

『你做了這麼多，真的是因為你喜歡嗎？』

『不然咧？』他悄聲道

『誰知道，這就是我想不透的地方。』

他噗嗤笑了，『不要再煩這些事了，停止你的內疚，何不坦然的接受，別再分析背後的目的。』

我茫然地想起今晚在Babylon的自己，酒精、小藥丸，來來回回地造訪後室…縱情聲色，滿足慾望，『這我最會了，很少人會叫我不要內疚，你忘啦，我可是自私任性的享樂主義者。』

他又笑了，『你會過度放縱，只是因為你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你是我見過最自戀的人了。』

『什麼鬼？』今晚玩的太嗨，有點跟不上他的速度，『你是說我會不停喝酒放蕩是因為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我知道自己有點醉，但這句話根本說不通

他的嗓音低沉溫柔，『我是說你背負了太多人對你的期望。偶爾應該停下來，別去想別人希望你怎麼做，或是擔心要付出什麼代價，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就行了。』

『就像和你在一起一樣。』我很清楚他想說什麼

『對，就跟和我在一起一樣。你知道我以前我老是擔心別人的看法，但不在意以後，生活就變的簡單多了。』

『可是你是唯一…』講到這，我忽然閉上嘴

Justin現在似乎清醒了，認真地問，『Bri，我是唯一什麼？』

『唯一…要我付出代價的人，在你無私付出那麼久以後…』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冷靜地說，『Brian，我犯錯了。』

我搖搖頭，仍試圖釐清自己的想法，『所以你現在要幫我免費打掃好幾個鐘頭，彌補錯誤嗎？』

他笑了笑，『差不多就是這樣。聽著，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待在loft的時間遠多於先前說好的時數？』

我蹙起眉頭，想了一下，『不是。』

『你知道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喊停，對吧？！』

『對，我記得，你不停提醒我。』

『那還有什麼問題？』

媽的我哪知！問題就是我居然醉醺醺地和Justin在電話裡展開辯論，而不是和他大幹一場

『我想沒有了。』

『那這話題就到此為止囉，好嗎？』

『好。』

『那你要我過去嗎？』

『不要，我快睡著了。』

他又笑了，『好吧！那不然我明天早上過去，好嗎？』

『隨便你，晚安。』

我掛掉電話，立刻墜入夢鄉，期待明天早上睜開眼就能看見Jus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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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最近有問不完的問題。不管顯然Justin都有答案。但他回答的越是冷靜沉著，我的問題就越多

不難看出他越來越自在從容，我漸漸聽見以往熟悉的自信、淘氣口吻。還滿喜歡的，而且只要我想要，隨時都能把那個柔順聽話的Justin換回來。因為我做過實驗，只要板起臉孔，無論當下在討論什麼，他都會立刻投降讓步，同時垂下眼眸，改變語氣。屢試不爽！所以每當他又開始自以為是的評論或是調侃我的年齡，我也完全不在意

但我還是三不五時會抱怨抱怨，『當初那個向我保證無論如何都會乖乖聽話，對我百依百順的小男孩跑哪去了？』

『他還在，』Justin馬上回答，『不過我覺得你很快就嫌他無聊，只有在想他的時候才會召喚他。顯然是比較喜歡現在這個一而再再而三頂撞你的傢伙，才有藉口冷嘲熱諷，藉機發飆，展現你完美的一面。』

我原本想瞪他，卻忍不住笑了，『那如果有時候我只想要那個聽話的傢伙呢？』

他的語氣帶著些許嚴肅，『別擔心，我會留意的。』

『很有壓力嘛？！』

『這樣才有趣。』

『但要是你搞錯了，我會非常的…』

他打斷我，『那是我要處理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接著又用撩人的目光瞅著我呢喃，『而且如果我真的錯了，你也可以隨時糾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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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Justin正在廚房忙。我工作告一段落，想拿個喝的。經過他身後，調皮地用手肘撞他一下，他整個嚇一跳，手上的湯匙掉進正在攪拌的湯裡

『去你的，Brian。』他抓起湯匙，小心翼翼地從熱燙的液體中取出來，『你就不能安份一下嗎？』

這話聽起來不是很認真嘛！我噙著笑，打開冰箱拿果汁，倒進杯子，靠著吧台，邊喝邊看他弄著瓦斯爐，不時還微微蹙起眉瞪我

『如果你真的很氣我，會怎麼做？』我突然好奇地問

『我沒有不氣你的時候。』他回答的理所當然

『什麼？』我有點嚇到，『真的嗎？』

『廢話…』他繼續道，『譬如你每次都不脫鞋就大搖大擺的踩過我剛擦乾淨的地板…』

我不以為意的哼了哼，『你真的很像小主婦。』

『是小男傭。』他認真的糾正我，然後轉身，笑盈盈地將我逼靠在吧台上，霸道的撬開我的唇激吻，都快不能呼吸了，手還直接罩著我的分身。接著往後退，繼續忙手邊的事，『這樣才好玩。』

我挺身站好，掩不住笑，『隨便啦。』

他已經站在瓦斯爐前，忙著用調味料，但我還是不滿意他的答案

『講真的啦！Justin，你知道我有多混蛋，所以如果我真的做了非常惡劣的行為，把你給惹毛，氣到再也不肯理我，你會怎麼辦？』

他滿臉疑惑地望著我，『你什麼時候要做？』

我聳聳肩，『明天、下禮拜、下個月，那都不重要。反正遲早會有這一天。』

他揚起淺淺的微笑，『很久很久以後，你還會讓我在你身邊？』

『不會太久的。』

他點點頭，又繼續忙，『你說的對，不會太久。』

我微微嘲諷訕笑道，『你是說已經發生了？！』

『廢話，就是你現在這樣子。』

『所以呢？你就要這樣忍氣吞聲地過一輩子？』

一輩子，迴盪在耳邊，我到底在想什麼？

『不會。』他忽然放下湯匙，從容不迫地轉身靠著瓦斯爐，『你說的對，總有一天我會受不了的。』

『那你會怎麼辦？』

『誰知道？』他搖搖頭，垂下眸子，『我還沒想過。也許吼你、也許生悶氣。和你冷戰一個禮拜。』

『或是離開。』

他抬起眼，堅定地望著我，『不會，我敢跟你保證不會有第二次。』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已經離開過一次，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檢視它的成效。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這說法似乎還滿令我滿意的。我們就站在原地，望著彼此好一會兒，而他挑釁、凝視的目光，讓我漸漸揚起嘴角。『也許你下次可以試試生悶氣這一招，一定很辣。』

他搖搖頭，繼續手邊的事，『是，肯定直接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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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早上Lindsay八點要過來接Gus，剛好Justin前一晚在這過夜。按慣例，我不由分說地要他在七點半前離開。Justin呆呆的點頭，什麼也沒說地走進浴室

而我則穿上浴袍，走到廚房喝咖啡。坐在吧台邊，聆聽Justin盥洗的聲音，品嚐前所未有的窩囊二字，感覺真的很糟

Justin走出浴室時，已經整裝待發，他瞥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所以也走向廚房喝杯咖啡。但我卻冷不防地出手抓住他的胳膊，他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我

『你會…你會不會覺得很煩？』

他面無表情地反問，『煩什麼？這麼早被踢出去？』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提早離開以免被人…以免我要…』

他坐在旁邊的高腳椅，望著我，等我說完，但是我沒再往下說。過了一會，才平靜地回答，『不會，我不會覺得煩。等你準備好了就會公開的。』

莫名地，我想到Justin在loft外的生活，有學校、小套房、同學、藝術…所有的生活完全和loft沒有半點關聯。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彷彿得了幽閉恐懼症般：害怕被其他人發現和某個人頻繁往來，只好關在loft偷偷摸摸

『Justin？』我突兀地開口，『你不想…不想有時候出去走走嗎？我是說和我？』

『我不想？』他難以置信地重複，又趕緊住嘴，保持鎮定地往下說，『Brian，我當然想啊！我希望你能來看我的展覽，或是—或是我也不知道，就一起出去喝一杯，介紹我的朋友給你認識。』說到這又停住，他想了一下後，微微一笑，令人心安，『但等你準備好再說吧！』說完摸摸我的大腿，看了下時間，起身準備離開，『Brian，無論你要多久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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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我正在煩惱要穿什麼出門。Justin則在一旁鋪床，整理房間。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好到讓人討厭，而且不用開口就知道要拿哪些配件給我搭配，不管怎麼穿，都會發出興奮崇拜的讚美

『他媽的你倒底在高興什麼？』我沒好氣地問

他停下動作，望著我，努力壓抑上揚的嘴角，『天呀！抱歉，我太開心了嗎？』

『沒錯，你以為我今天是要跟你出去嗎？』

他立刻搖頭，『當然沒有，星期六早上都是要去健身房和大家聚會的日子，這樣你才能消耗掉這個禮拜我製造的卡路里，然後—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這天通常都不在。』

『對，所以你等不及我趕快離開，好一個人留在loft自己玩。』

他整個人笑開了，『沒錯，沒有Brian的loft是我打發星期六早晨的最佳去處。』然後把好幾個枕頭丟回床上，繼續嘲諷道，『我可以東摸摸西摸摸個一整天，比如說，昨天晚上他就坐在這看電影、這是他喝過的咖啡杯，還有這光可鑑人的地板就是他昨晚踩過的地方…』

我看起來有想聽的意思嗎？我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拉過來，『你簡直在自找麻煩。』

『對，而且我還知道要怎麼找。』他靜靜地回答，望著我的目光藏不住神采奕奕的光芒

我沉著臉，放開他，『你是想惹毛我嗎？』

『不是，我是想逗你開心，只是我發現自己用錯方法了。』

『那就閉嘴。』我走向門口，真的很不想去健身房，那些傢伙肯定又會問一些關於我最近好不好的問題，問到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世紀大渾蛋，『有時候我真不懂我幹嘛要承受這一切，乾脆直接甩掉你，至少還能找回點清靜。』

快到門口時，又補充了一句，『回來的時候不要讓我看到你。』

『好。』嚇人的是，他突然站在我身後，一臉認真的模樣，『你真的要甩掉我嗎？』

我停下腳步，不爽的瞪著他，『我有這麼說嗎？』

『沒有，你只是說乾脆直接甩掉我，所以我才想問。』

我準備離開，卻隱隱約約感到不安

Justin站在後方，溫柔地說，『因為你可以，你知道，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甩掉我。』

我緩緩轉身，胸口感到一股鈍痛，讓人頭暈，呼吸一窒。一轉身，他立刻圈住我的脖子，熱情地給予安慰，『因為我一直提醒你，無論何時你都可以甩掉我，但你也可以決定讓我留下。』

不知怎地，我的雙手已環住他的腰，將他拉的更進。吻完他後，我已經不想去健身房了，乾脆直接幹他好了。他終於漾開笑靨，肯定知道我在想什麼，但即便如此，也沒有露出半點得意的姿態。他吻著我的臉、沿著下巴，直到喉結，一個個綿長、細碎又恣意的吻，暗示接下來的發展

就在我想把他推回房時，他突然稍稍後退，僅咫尺的距離，低聲道，『Brian，去健身房吧！我是你的，只要你想，什麼時候要都行。兩個小時後、今晚、明天、只要你開口，我就在你身邊。』

這絕對不是勝利，而是徹底的臣服，但不知怎麼的，我開始領悟到他才是真正的贏家